1.叶修全员中心古风向
2.目前出场正面主要人物:叶、苏、沐橙、云秀、喻、黄、莫凡。
4.2016.5.11二改
*可以接受请往下
*
恰逢一年尽头落雪。
青年修长的手臂绑着尚好丝料所制护手,几匝碎线随夹着冰屑的寒风扬起断裂,最后却是消失在泛着白瓣儿似的刚翻新的松景盆栽里,引的盆栽那寥寥无几的叶片抖了抖。
“招式好看是好看。”
青年道,嗓音因许久未开口而略带粗糙般的沙哑:
“只好看也是没用的,你当是舞女舞剑吗?”
刚在全弟子前演练完剑招示范的刘皓本是自己大为满意,踏着镶边布靴、稳稳地踩着台阶,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休息片刻。一听青年的话却是泛地满脸通红,看了因话议论纷纷的后辈们,而怒怒地把茶杯敲在了面前紫檀制上好的茶几上。
“不知叶师兄有何看法?何不亲自在年末让众弟子开开眼界?”
刘皓带着一丝冷笑端起瓷杯,温热清苦的茶水让他平静不少。
“刘皓练的也不错……”
坐在众人正前的冯仙人用食指扣了扣茶几,满头白丝却是精神奕奕的面孔接过话语:
“若是要开眼界,小周意下如何?”
本是坐在最旁的俊俏青年颔首抿茶的动作似乎顿了一顿,他缓缓放下茶杯,拱手退让:
“不如叶师兄。”
尚谁都知这刚进天盟两年的小弟子天赋异禀,任比他修为深的老弟子们也不敢称呼青年为小辈。
周泽楷,人如其名。不仅有一张任全城家女倾尽其有的面孔,武功更是不敢造次。然他说这话……一点点声音似乎在人群中炸开了,六分是因为周师兄,四分是周师兄所说的叶师兄。
“这……”
冯仙人要握住杯柄的手覆回了长袖中,垂眸似乎正思索着,不料余角见叶秋已轻站起身,绑得高高的长靴敲击着冻得发硬的前庭理石,有节奏的碰撞声到了兵器台前才兀然停下。
刘皓有些慌忙,压制着焦躁的情绪高声说道:
“叶师兄作为前辈,可是要好好给后辈们做个示范了!”
“那当然。”青年回话声音平缓,似乎融了风里吹进殿里。
只听布皮质靴底踩着底石,通体精钢银色长矛划破凛风,骤然翻起一地的碎杂冰屑。
青年未挽起长袖,执矛之手却是利落快索,一招一式似乎生风刃,利落地切开寒冷结冰似的空气,竟是拿着矛舞出了剑气!
弟子们分分不由赞叹,刘皓本是想叫住停手,却也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只见以青年为中心的圆面内刃迹的残留惹人不敢靠近。而空间内,纷纷扬扬的冰晶若由矛尖串起飞起雪花点点,硬生生地造就了恍惚与世隔绝的另一番天地。雪柔,但细心的人却慢慢察觉……那划出的轨迹饱含着千百种变化轨迹,易守难攻,攻得却都是一击必杀,所以才扬出这纷繁的雪花。
看出蹊跷的人深吸一口气,而看不出的,自然是惊呼起这所见的美景罢。
而矛舞雪景也是在这年末之际,烙印在了流传悠久的天盟书册上。同时,还有天盟山弟子叶秋的一败例。
天盟遇冬至日下山助民除妖,未曾有败北的天盟山弟子叶秋却失手未救一童。
童年六有余,妖气过重,未能净气而死。
“仙人,叶师兄怕是早已被阴气所浸……”
刘皓咬着牙说出了这句煞是极端的话来,待期望中冯仙人的责备没有入耳时,他知道他成功了。他喜悠悠地道:
“虽年轻弟子们不知那场‘百鬼夜行’,但怕是叶师兄再这样下去,也会被阴气所控,不仅废了天盟山的信誉,那一身修为还化为厉鬼之物。”
“唉——你继续说。”
刘皓大喜,心里的算盘滴溜溜的敲着,情表却是附了冯仙人那身叹息:
“刘皓曾见过那孩童,阳气旺盛却是阴气厉鬼极为偏爱之物,只是孩童听话,不曾晚上出屋,而逢鬼现身,小孩却是在荒林发现的尸首,身边只有叶秋一名天盟子弟。然……叶秋为天盟山众弟子所敬仰,依我看……不如让他到后山修炼。”
“罢了,让……”
“爹爹——!”
一声不小的呼喊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刘皓心底一惊,天盟唯一女弟子苏沐橙早已飒然踏步走来。
“我早看刘皓在散后不怀好意,爹爹你看他这样子……”
“沐橙。”
“哎呀……好了爹爹,叶秋他也并无意,谁没有犯过错?像我当年练武崴了脚,还是叶秋哥哥背着我回来的呢!”
苏沐橙一头柔顺的长发盘起,几缕细丝垂在肩上,生平又长的细白漂亮,笑起来总是弯了眼眉,像极了一束阳光照在身上,身段姚柔却又不乏修为,一手重弩往往虎虎生风,却又好看的很。
刘皓不敢得罪的,还有苏沐橙这冯仙人养女的名分。
任谁都看的出来,冯仙人偏爱这用重弩的爱女苏沐橙和那用长剑的新弟子周泽楷。本是想凑着叶秋被冷落的这段时间关他个三年五年,却又是被这个女人给搅和了。
刘皓咬着牙,却硬是弯着嘴角:
“苏师姐。”
苏沐橙皱着眉未道一句,冯仙人只得挥挥手请走了刘皓。
“叶秋——!”
青年被这一声呼喊震得手中细豪打颤,本就歪扭的墨迹更是一笔划出了一语的地方。
“沐橙?”
青年见镂窗房门被推搡地发出木料断裂的声音,轻放下了崭新的细豪踱步抽开了门栓,后退几步看着推开木板的年轻女子。
“怎么,会有兴致光临寒舍?”
青年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只是显得疲惫不堪。
“你知道刘皓那家伙怎么说你的嘛!”
女子踩着重步就坐在了放置搞无规律的茶凳上,似是气着的样子将扣好的茶杯掀起放在桌上,拎起茶壶才发现未曾装水。
“整天习武写字,连水都不知道喝!”
“那还不是,字是写不好的了。”
叶秋倏然晃神,眼中中苏沐橙的身影愈发模糊涣散。
“我去装水啊。”
“行。”
天盟山并非仅坐落一山,连绵起伏的山脉浸在至纯清净之气里,若是小妖小怪便不敢来冒犯的。弟子们是会接到山下村人颁布的除妖令,若是能力且高的弟子,还有跟着长辈去远方国度游历的机会。
而冯仙人本以为让叶秋和刘皓带队无免大胜而归,尚不知还是出了人命。
苏沐橙拎着铜色金属镶边的瓷壶、来到在子弟们寝居后的厨院,心底腹诽堂堂斗神叶秋居然连个服侍的小弟子都没有,更何谈门下的亲传、普通弟子。愈想愈气,在无外人之地平日里端庄沉静的形象竟不知何去,觉得自己的气仿佛全灌进了茶壶里一般。
恰不知步入柴房厨院听见平时与刘皓关系甚好的兄弟正与其他几位弟子议论纷纷。
聊得兴起,正是这孩童死的蹊跷之事。
“叶师兄的品性何时需要小子弟们来断章取义了?”
苏沐橙提着茶壶慢步进屋,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掩,同色调的服饰在女子身上便是让人移不开眼,小弟子们见到师姐连忙作辑,微俯下身子,只见别在腰际的佩玉一晃一晃过了进了里屋。
女子撒好茶叶,用开水洗了茶,又娴熟地泡好茶叶。出屋发现一队弟子还在,也不顾他人交头接耳,这么姗姗回房。
“不能忍!这不能忍~!”
“有什么关系?不听便罢。”
青年待苏沐橙回房早已收拾起桌上的纸笔砚墨,不知从哪里拿出几盘香糯软绵的桂花糕放在了其上。
“叶秋哥哪儿来的桂花糕呀?”
青年看着女子那笑盈盈的吃相也乐开了:
“天盟虽向来日餐一顿,但厨役却不是弟子,见哥饿肚子了也难免开一下小灶?”
青年好笑的继续说:
“谁让我给他们砍了一天柴?”
“叶秋哥怎会去砍柴?”
“刘皓为难新入子弟,举手帮帮忙罢了。”
“这个刘皓,真是……”
“并非坏心,只是他按照了天盟修炼过年的弟子的量,刚入盟的人可是受不了这苦的,更何况还饿着呢?”
青年举手轻斟了茶,抿一口听苏沐橙乐开了嘴说:
“不知是哪位弟子让师兄这么看重?”
“名邱非,将来也会是个用矛的好手……你可别说给别人了,不然这柴、哥可是一天都砍不完咯!”
“哈哈……”
“笑什么。”
青年随手拣了块淡黄溢香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有些含糊道:
“也不愧是天盟的厨子,手艺也是好的很……”
*
“哥——!”
且被一声呼喊震得手抖的青年见已经放下门栓的房门松了口气,只是正在养护的爱矛却是利刃伤了己。鲜红的血珠沁出皮肤,青年只顾用袖口捂了捂便见了声音主人。
“可听说古都派人临访?”
年轻女子弯了眼中流溢亮光,见青年正用浸在洗剑池处的微微发醺的棉絮擦拭乌黑利刃。
“云秀来了?”
“是!”
“就知你想她想的紧,又不敢自己去,走吧。”
青年笑了笑,将战矛包裹好起了身。
天盟山主山地势开阔,修建有练武场,主殿和一部分弟子寝居。
古都倒是挑了个好天气来的,阳光不强,冷风卷着光线翻上天,平白给蓝幽幽的天蒙上了一层淡白。青年望了望远处泛青绿的山头,吐出一口气只见白雾袅袅。
“云秀!”
女子轻踩着步子跑进殿里,见到熟悉的友人只恨不得一同坐进闺房里好好叙旧。却是见着了古都陶轩老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后才坐在了楚云秀身旁,两人相视一笑。
“这位便是古都的新秀孙翔?”
叶秋垂下眼中神色,缓缓开口,未行礼却是落了上座。
冯仙人心底不由得一震,连手中茶杯飘出雾气都晃了一番:
“然。”
“好。”
斗神的这个字说得不明不白,只是轻捻起了杯柄,白底红花的瓷杯盛着淡绿茗茶:
“叶秋可有一事相求。近些日子偶得一本内功心法,不是可否入后山藏剑阁沿沿习读?”
在场的人大惊,他竟如此不动声色说出了这番话来!
是在施加压力还是……?
楚云秀贵为古都府之女,为人端庄典雅。一席绿纱衣青白冠饰更是突出了江南女子的窈窕如水。此时却是紧紧抓着苏沐橙小臂,生怕她做出什么不敬之事来。
叶秋放下手中茶杯,垂眸望着茶几。说起他进殿时未曾给过除两女子外一人视线:
“曾记仙人将那藏剑阁中贵为之巅的战矛于我,但……既然是心法,那这‘却邪’……便也可不必携带了。”
“叶秋!”
冯仙人大拍案而起,老吏陶轩也掩了掩身边的露出不满少年的面。
“据说……此心法一练起是未曾能停下的,气劲之大连叶某也不敢夸辞。”
“藏剑阁虽是禁地,未免不是一个好地方。”
“叶某已整好行装,若是饭菜,由弟子送至山口便可。”
青年说完挥袖而去也未曾看一眼,然相处几年的苏沐橙却在其脸上读出了少有的落寂。
苏沐橙闺房内,楚云秀却是拉着青梅的手丝毫不松。
“云秀,你为何要拦我?”
苏沐橙虽未感伤心欲绝,却不忍怒意满腔。
“你可知叶秋师兄为何要隐去剑阁?”
女子悠悠开口,好声好气地从袖口取出了包着山下有名包子铺的肉馅包子的布裹,道:
“叶秋师兄善武,然不于外界相比。如今天下太平,虽妖魔鬼怪横行但也无大动作、暗潮涌动,琴棋书画自然更上一阶,可知你师兄为何先前苦苦练字却郁郁不得?”
“然盟内百般敬仰不由生暗人妒忌,内分天盟,天盟乃其一手建立,又何曾忍心大开教规?”
“固然如叶师兄得一心法便罢,怕是借口隐去终生。”
“只是相传天盟山剑阁有一仙。”
楚云秀话锋陡转,说得苏沐橙心思百虑:
“不知怎么说?”
“你师兄被阴气所染,然被阴气所浸必被厉鬼索魂。你们山上与世隔绝自然不知。”
“只是……山下有人曾说意外登山落崖毙命,醒来却是在一落叶秋山谷中,仅有擦伤,而身旁却是一个小瓷瓶。”
“说是瓷瓶中药效奇特,任何碰擦伤不过一个时辰便权然痊愈。”
“再有,一牧童亡羊,甚是悲伤。回神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入天盟山,远远望见藏剑阁,‘仙人’坐在木亭中抚长琴,那羊便是被幽幽琴声吸引过去了。”
苏沐橙听得半信半疑,却又不忍问道:
“可曾见亲过那人?”
“未曾。”
楚云秀叹出一口气:
“尚不知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
*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屋子是你的了,嗯?”
青年坐在雕刻古朴,质地却是颇佳的上堂椅上,弯了眼看着怀里揣着若干野生菌菇男子气歪了嘴角。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房子是你的?”
听男子压低了声音反问道,他心头又愉快了积分,面前之人一身雨后湿润泥土的草腥味、却掩盖不了别人注视他清秀的面孔,一头乌丝垂及腰际,厚实朴素的布靴像极了一线一线亲手打缝出来的。只听他接着说道:
“你谁啊你,我都住这儿多久了,来抢房子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有些上气,将怀里的野味摊在了未曾抛光的木制桌面上,修长白皙的手弹了弹衣襟上的土灰,崩落了一地的沙尘。
尚不知问的人正暼眉思索着,缓缓开口道出句子:
“我叫叶修。”
男子有些迟疑地打量了自称“叶修”的男子,未言一语只是挽起长袖,提起桌上的砂壶挪步出了外屋。之后才是兀地停下脚步,相视默语:
“苏沐秋。”
叶修心底豁然,拂衣跟上了人。
从屋外望去,远远地望得见天盟山修建于悬崖峭壁之沿的藏剑阁。屋子北边有湖,湖水清澈不见游鱼,却颇有几分灵动之气,东边有几个刚翻新过泥土的果树,西南边是铺开了的地砖,说不上整齐,却是平坦开阔。又有谁知被称为禁地深处的地方,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风味呢。
自称苏沐秋的男子就随手折了火折子烧燃了煤,从水缸里舀上了注满了不知什么金属制成的器皿,任其水温刹然沸腾,又在地上放了个木盆又钻进厨屋里对着倚在门檐上不知从哪儿折了根枝茎的叶修道:
“看着做什么,天盟山也不管用,这里得听我的,去把菜洗了。”
“……”
叶修把嘴里的草叶三两下吐了干净,抱着一堆沾着泥土的野菇扔进了木盆里,用本来拴在腰间的掺杂了金线的配绳把袖摆绑在了小臂上。
见手伸进了水里荡漾出一圈圈反射着日光的波纹最后消失,那感觉似是泉水却冰凉彻骨,且眼前覆上了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而耳边也嘈杂了些许。
清冽的话语声把叶修从黑暗里拉回来,回过神只见双手已被温暖覆盖。
“……”
“……”
“阴气挺重的。”
苏沐秋似是竭力作出严肃的表情,捂着叶修被冻得发红的双手,略带疑问瞟了他一眼:
“此泉名为探眼泉,泉水甘美却甚是寒冷,属阴性,碰上阴气却是十分抗拒。”
“你若再这愣神一会儿,怕是要阴气入骨,手废脑残。”
“你走。”
叶修反驳,这才发现外面温度犹如火焰灼烧一般,刺痛着浸过泉水的皮肤,恍惚间促然收回手。
“……先进里屋吧。吃好饭再治你。”
苏沐秋轻提起烧开水的铜壶,缓缓将起注入砂壶中,却是溢出奇香来。
“这是春天时摘下桃花晒干与竹叶、若干药材制成的,有一定暖体的功效……你别笑了,顶着阴气可怪渗人的。”
“既然早知又何必试我?”
叶修提起茶壶,本是冻得发颤的手竟已经稳住了。
“人性本恶。”
苏沐秋淡淡道:
“苏某曾爱于助人,除妖斩魔,最后却是遭人暗算,千百年来也就算半个仙人了。”
“可曾听过天盟?”
叶秋却不准备进屋,竟伸手斟茶慢语。
“自觉得斗神‘叶秋’舞得一手好矛!”
苏沐秋似乎来了精神,随手拿出一布条扎起乌丝甩手作刃,看着叶修轻笑出了声:
“殊他不知,那却邪还是苏某打造的。”
叶修不免露出惊异的神色,让苏沐秋很是满意,姗姗道:
“本是游走西北偶得一块乌钢,质地坚硬色泽圆润,透露着丝丝凛意!却是因形体,用尽了功夫才在次年秋季打造出了一杆战矛。奈通体乌黑尖锐利刃,有破邪之势,取名‘却邪’放于旧屋正堂中,不料外出寻食……回来竟已被误闯入的冯仙人领了去。”
“苏某隐于此偏僻清净之地,无碍野兽……不曾防范。”
叶修望着锅子里翻腾着的野菇,轻声念道:
“不就是忘记关门,所以丢东西罢。”
“……”
“然命运至此罢,且后来冯仙人也交于你,不知还可再见一面否?”
“恐怕不能。”
“此话怎讲……?”
叶修望着锅子里翻腾着的面条和蛋花,不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淡淡道:
“送人了。”
*
“叶公子甚是大气。”
苏沐秋愁眉了许久,才在饭桌上道出了这句话。
“哪里哪里,只是举手之劳。”
面条劲道而香糯,淡淡的麦香似混合着泉水的甘甜,野菇在泛着淡金的蛋花汤里起伏,煞是鲜美。
“……”
苏沐秋咬了一口野菇,不由得也被这新词“天盟山”上纯正的野味所折服,无心去担忧过去的事情。虽曾在藏剑阁楼台观望天盟山弟子叶修习武,觉得有些路数,但也不是能在此心中留下地方的事情。
“说起,既然苏兄擅长打造兵器,不知可有剩余?”
叶修吃完抹了抹嘴,竟毫无掩饰的要起东西来了。
“是兵器剩余还是材料……”
“那当然,苏兄了然于胸。”
“……”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
叶修话锋一转,静看着苏沐秋被绕弯了圈的茫然:
“因身份问题,叶某借用了自家弟弟的名字。既然上了这山,也不准备走回头路。苏兄既然听了叶某的隐秘,不知可有些许武器可赠?叶某可是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带。”
“………………”不,是兄台你主动要讲给我听的好吗。
“其实也不需要多少,大概只需寥寥比上那山下名剑冰雨或是那世家灭绝星辰……”
“抢劫呢!?”
苏沐秋听了话脸色难看,拍案而起,愤愤指着叶修脸面:
“你当真是街上小混混,未曾想天盟真有这样……这样的弟子!”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见着苏沐秋被气红了脸,叶修主动收拾起碗筷来。
“罢,先医你。倒是,战矛除却邪外未曾有过一把!”
“道是,怎么医?”
待苏沐秋回来,见叶修已卧在床榻上颓然困倦,三字仿佛从山石缝里挤出来:
“晒、太、阳。”
只见叶修见到那一大片繁盛草地上金光璀璨,竟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脸色大惊:
“苏……苏兄,这叶某怕是受不了啊。”
“呵呵。”
暖洋洋的阳光晃人眼睛却让还是筋骨松弛下来,倒是灼得皮肤未免有些气燥。冒尖的草叶虽带着一丝凉意,未免也不是从黝黑湿润的地下渗出来的寒气。叶修返身往那青年身边靠去,那里正是一片不小的清雅竹居亭。
“不行了……真不行了。”
“堂堂天盟山大弟子怎的这般都受不住?”
“这藏剑阁聚集净气挡住了寒气,虽是暖和了许多,习武却是有些闷热的。”
“看来谣传不假,‘叶秋’在那烈日寒暑里,真是在房间里过去的。”
苏沐秋笑道,虽是拿出了浸过熬制中草药的温湿绢递去,不理人额角上沁出的汗珠。双手轻拂上萧口,吐气呼气,悠悠扬扬的箫声缓缓荡荡飘出,倏地从小枝小叶地林间引出一股不小的暖风来。
叶修见状又拾起那随手从后竹林里折来的、已被敲破开了竹皮的的长枝。苏沐秋本是以为他要继续习,毕竟那竹枝在他手上舞得好看又有破势,不为赞叹,倒真是认真的很。谁知他却把那枝抬手平推,气劲猛然推使它轰然窜进茂密的树林里。只得停下吹奏,垂眸见着茶几上陶制被子里不停漾开的波纹。
“人家只是静静观看,你这一……枝下去,好歹脸上有一大块淤青。”
想好了措辞,却只见叶修眉目里有些气火,恍神间再见,却又是如先前的嗤笑。
“夺人先机罢了。”
此句毕,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本以为他脸皮会再厚一点,就这样走了?”
苏沐秋见叶修道完,丝毫不客气举起自己陶杯里的温茶一饮而尽:
“难不成那人与你有仇恨?若不知这峰山可是普通弟子的禁地?”
“怕那人不是普通弟子了,若你要去查看,见谁脸上有伤就可以了不是?”
“……苏某可没意外伤人的爱好。”
苏沐秋嘀咕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又摆出一杯茶继续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你该和他们说才是。”
“……”
刹且意识到自己语气中带些的敌意,叶修看着身边微垂下头不语的苏沐秋,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摸了摸萧口,才发现那萧通体碧玉,虽透着冷瑟凛意却是带着恍如阳光的色来,他开口:
“可知,吞日?”
“……是说……苏师妹的重弩?”
“嗯……”
苏沐秋眼神依旧没离开那似乎透着淡光的萧,道:
“若有机会,可还请制造这武器的古都工匠将其拆解了开,将部分磨损的关节替换了才是。”
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疑惑,苏沐秋不禁失笑淡淡道:
“若我说那吞日也是我给的最初图纸样,叶兄可是会当我在说胡话?”
“自是‘却邪’的工匠,自然是会信了。说到这,我见沐秋既会吹箫又在打造武器上有极高的造诣,不知在写字和习武方面怎样?”
“怎的说起这个。写字是会点,只是纸墨笔砚需下山购买,往返怎的也需要一天半,且不是天盟子弟,自然是好久未有机会了。至于习武……苏某倒是,觉得也够护自己安全了。”苏沐秋凭空捻过一片竹叶,便随手一掷,竹叶犹如离弦之箭,霎时间隐没在了林子里。
“笔砚自然容易,傍晚……也就过会儿了,弟子送饭菜来,承蒙一下便可携来,冯仙人也不敢亏待我。说起习武,可否与叶修过两招?”
“叶兄说话惯于带笑,感觉轻佻不乏自信。可惜苏某的防身武器威力可不是重弩能比较的,论说缺点,只是不实用罢了。”
“不知叶修能开开眼界罢?”
“怕是不能。”
“沐秋真见外,我们俩谁跟谁啊……真不能见?”
苏沐秋被猛然揽过肩膀却是不改声色,霎时一阵风铃声传来,听见只道:
“你的人来了。”
*
天气寒冷,黑衣少年姗姗迈过主院的门槛,不忍将有些透风的袖口缩进已经改小针过的护腕里。
他回望了望院里飘尽了叶的枯败寒枝,数着已是自己上山第二个季份。他所住的庭院里没有寒梅,而师兄们已早早地借助清晨的净气习剑了,显得冷清。同窗们也都传着这样一句话:周泽楷舞剑略过他人,常受导师的关注,却恰恰不给言辞,无与他人交往。
天知道他自己也是试图过与和其他弟子说过话的,奈何才能疏浅。
那年夏末,自己被从商的父母送上山,也是缘于自己一句对未来的念想:想尝试修仙,就算岁月蹉跎,哪怕一事无成,也能造就一身凛然之气。
周泽楷本不以为意,他的母亲温和友善,心思缜密;父亲寡言少语,倒是行动迅速,第二天醒来时就已到了山林之中,四处不见家人,只听车夫一句的地名和扔来的包裹。
当年下午便到了地方,也在茶馆里听到同途少年熙熙嚷嚷,便知恐怕话已成真。
也不知怎的,上了山就见那面试官旁的小官叼着散出清香的青枝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可是周泽楷小师弟?”
“……嗯?”
“恐怕是了。”
小官绕过了那挡在山门口屏风,回头望了眼立在原地的少年:
“过来,你得走这儿。”
周泽楷心中迷雾重重,迈步而去。殊不知自己经历了生平第一次“后门”,又不知领着他的那身形修长红底白边长衣的青年便是斗神。
更是,周泽楷在这两载里修为突飞猛进,换来的是冯仙人有些措手不及的赞誉和师兄师弟们热切的目光。
青年从未想过自己也是有这样的本事的:他在经商方面成果平平,有一副少有的让姑娘家多看两眼的脸蛋,现在即将在叶修作出这种决定后被捧上天盟第一人的宝座——至少周泽楷认为如此。
面如沉水,内心焦虑万分。
视野内恍然闯进一人,步伐殷勤。小弟子姓邱名非,他是被冯仙人领去习读的,不免有一副好学吃苦的心肠。自是接过那本该后院小厨去送饭的苦差,也急急忙忙的全当是练脚力了。周泽楷远远望见他不由也是在心中肯定那无法掩盖的浩然正气。
“周前辈。”
邱非见着了青年,不缓不急行了礼,便又转身而去。
“小邱,可是给叶师兄送饭?”
“周前辈,冯仙人叮嘱过此事知情者尚少,还请前辈不要难为邱非,扩大声势了。”
“不会。”
少年见青年眼睛四处转了转,话语才幻化为型淡淡出口:
“让我去一次,相信叶师兄。”
少年似吸尽了肺腑之气,森森语:
“此话当真?”
“当真。”
“那仅一次也未免不可。快去快回。”
“谢谢。”
青年接过少年手中轻盈盈的饭盒,踱步转入偏僻小道。
细风拨动泥土上结成的白霜,恰听见竹枝断裂吟吟低鸣之声。 周泽楷一心只求原因,本是问完就准备好好放下这如棉絮絮乱之事。迈入藏剑阁偏峰,就见那人正……
架起一小堆柴火。
火苗正旺盛,似乎隐隐有香料布在那嗞嗞冒油的山鸡上……
确立的、新天盟第一人周泽楷回到屋中时,仍思绪远飘。
“小周?”
一声唤将其从那仙界拉回,淡淡地只见冯仙人踱步入房内,身后随着邱非和一名古都侍卫。
“小周?”
冯仙人笑盈盈地又唤一声,似乎对这个青年很是赞赏:
“这位是古都派来的,今天开始要作你的侍从了。虽武力比不过天盟弟子,古都的法术还是略过于他人的。”
周泽楷颔首送走了仙人,这才是看了一眼古都装束的人,道:
“谢谢。”
先是思考了一会儿,对方才点点头带上笑意:
“江某必会秘法传书,替周前辈谢谢肖都主。”
“嗯。”
“在下江波涛,久闻天盟山周前辈的大名啦。”
“周泽楷。”
“周前辈果然寡言少语,且正是肖都主派我前来的原因吧。倒真是英俊盛气,不乏外人之所传,江某很是佩服。”
“不敢当。”
“是……江某的佩剑名为天链,但本身法术造诣更佳,若是周前辈想请教,不妨去演武场一叙。”
“嗯。”
*
“怎么怎么,还没烤好就啃,好似苏某会抢你食似的。”
青衣男子本是掩在藏剑阁二楼的阑干处闲读诗经藏集,虽是半仙,让天盟知道了未必也是有些麻烦的,更何况阁下这个棘手的无自知的大人物?见周泽楷被叶修拿了饭盒未言一语,满面不解,步伐犹豫地离开这偏峰,才下了阁来。谁知一下就见那斗神啃着烤山鸡的模样。
“咬开看看熟透了没,要是熟了,再细火慢煨一下,等香料入味了,就让你尝尝哥的手艺。”
“明明是天盟弟子,你怎的还会这般……手艺?”
思考了措辞,苏沐秋恍神到那叶修弹出一石,疾步去归拎着野山鸡的样貌。再见眼前蹲在篝火旁一边取暖,一边转动着手里粗枝念叨着那天盟人人敬畏的人,只觉得牙缝一痒,只得愤愤结果递来的烤鸡腿一咬。
烤鸡腿皮脆柔嫩,各种香料絮绕于鼻尖,盖在那被烤的金黄外壳上……
“烫。”
苏沐秋笑着说出了这个字,含齿掩饰住了被烫得发软的牙根。
“哎哟竟然没上当。”
始作俑者叶修扯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舌头无碍,不料牙齿受罪咯。”
“你……过来。”
青衣男子站起身,手执一串烤鸡腿宛如拿着神兵利器。
“……傻子才会过去呢。”
白衣男子举起尚未烤透的剩下山鸡,挥了挥犹如坚固巨盾。
僵持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玩儿心像那山下孩童似的,不约而同闷声坐下。
*
“沐秋这好玩的模样,和沐橙似……哈哈,难不成你们还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叶修满面笑容调侃道,扯下另一只山鸡腿儿啃。
“若是亲兄妹,那苏沐橙好歹也有了几十岁罢?”
苏沐秋摇摇头,勾起一丝竟让叶修觉得略带惨淡的笑:
“苏沐橙可是被冯仙人在临安一湖边的柴户家里收养的?”
“沐秋从何得知……?”
“因生活拮据、家里又喜得男童,那户人家本是准备将这从山里拾来的女童卖了去的,那时苏沐橙还不到懂事的年纪。苏某本已准备插手这因果之事……料想前去除妖的冯仙人把握时机的技法竟如此……精妙。”
“似曾相识?”
“可知为何女童名苏沐橙?那是因为那襁褓里一布条上竟用血书写成那三字,柴户夫妻见这三字后,血迹竟灰飞烟灭。冯仙人尚不知,他除的妖便是抚养了弃婴苏沐橙几个月份的养母。而那妖……我曾相救过它,本是给血于妖施法救命有违天理。因果罢,十几年前冯仙人修为正值顶峰,我也不过是堪堪刚入仙界。”
苏沐秋心心念,天命轮回,若不是他修为精进能看破普通人的前世后生,又怎会料到苏沐橙与他有兄妹之缘?
“妖未哺育过婴儿,若是学着人类……怕苏沐橙和我也该成爷孙的血亲关系了。”
话毕,叶修见苏沐秋掩住面孔,笑道:
“往事不堪回首,贵圈真乱。”
接着说:
“是吧?爷爷。”
“请你下冥府好吗,叶兄。”
苏沐秋竟从袖口中拿出一杆战矛,逼得叶修感觉气温骤降,寒风呼啸,只得甩起双袖道:
“沐秋何时有的透露完秘密又杀人灭口的爱好!?爱孙真是……咳、叶某真是感觉心灰意冷。不过,沐秋可是说过战矛……”
青衣人猛然察觉,风停叶落,望着对方那泛着点点光的眼眸淡道:
“这不算战矛。”
话毕,那通体银白的战矛竟随着几声金属碰撞“咔咔”声,变成了一把银伞,也是通体银白,繁绕复杂的花纹刻于伞面,那伞柄竟隐隐有火铳的形态。
“此物名为……”
“千机伞。”
*
“有这般好东西竟还瞒着叶某啊。”
叶修摆弄着千机伞,却尚未曾使他形态变化一次,只得幽怨道:
“这般好东西,该怎么使用?”
“……这样。”
苏沐秋竟好心的帮叶修演示起来,无数暗线旋钮的布置让人赞叹感慨,变化时的精妙顺势使人移不开目光,发出的声响仿佛悠然的乐曲。
却听苏沐秋愤愤道:
“要是弄坏了,必然杀了你泄愤。”
叶修摇摇头道:
“这种好东西,会用的人没多少,得好好保管,不到不必要的时候可不能像其他武器一样送人了。”
苏沐秋暼了一眼话人,只是摸了摸萧身,待心平静和:
“罢,算你有点礼份。”
“可是世上有一个精通各种武器战略,而且正值修为巅峰期的男子。”
叶修顿了顿,笑着语:
“可不就在你面前吗?”
*
“嗖嗖。”
叶修轻抿白瓷釉金丝杯沿,任由两支黑色箭翎的毒箭贴着左耳划去。他轻轻放下杯子,揉了揉被破空声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起身将陷入挂画的箭支拔下,
“刘皓……怎么派的人越来越没水准了?”
苏沐秋从右屋冒出头来,见着了叶修手里的东西也没多说什么,一把抢了过去:
“好的人都被你打残了,这箭怕是从好远的地方射来的,你才放过了那人吧。不过……”
叶修看苏沐秋拔下了黑色箭翎,对着阳光照了好一会儿,竟发现那羽毛微微被蒸出青烟:
“也亏他们弄得到这些阴气重的东西,他们知道你的病?”
“那可不,就是他们捣鼓出来的好吗。”
青年把玩着千机伞,金属磨合声响个不停。
“这也是……不过这黑尾兽只在山下雷神洞里才有…他们费的功夫也太大了。”
整个屋舍倏然安静,两人互相对望了眼默作声。
刘皓身着一袭紫衣,踱步在天盟主山苏沐橙闺阁栖息出,见到送药的小弟子匆忙而过,不慌不忙的拦下了人。
小弟子望着脚下布靴踩着的平滑石板,缄默作声。
“小兄弟可是给沐橙师姐送药?也罢,云秀宫主刚离开天盟没几天,师姐可就病倒了。不如让我送给师姐罢。”
小弟子的半张脸就蒙在了散发中药味儿的布罩里,一双凛冽的眼睛看了看称呼亲昵的刘皓,又立刻垂下眸去。
“那就麻烦师兄了。”
嗓音很是清澈,又是踏着轻盈的步子匆匆离开了。
刘皓腹诽着他的计划,轻轻叩响房门时才忽然觉得那小弟子面生的很。
苏沐橙卧在床铺上,听见了敲门声不禁有些欣喜,明媚的光线洒满了这简单朴素却又温暖的小屋子——直到那人踏进来。
苏沐橙毫不在意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语气无一不是嫌弃,道:
“你怎的来了?”
“送药,且来看望沐橙师姐罢。”
女子故作夸张地搓搓胳臂,随手拣起一个新鲜很的红苹果道:
“小感小冒,不足挂齿。放下药碗下去吧。”
刘皓脸上的笑容一僵又迅速恢复神色,说:
“冯仙人可是请那山下的方大夫看过了,且语苏师姐是阳性的剑气,被阴气所扰才会倒下的。”
刘皓轻轻看了眼,正啃着清脆声响苹果的苏沐橙:
“请苏师姐好好休息。”
他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退出了房。
苏沐橙停下手里不停打转的苹果核,枝根附近覆着鲜红的果皮,她只觉得昏昏欲睡。
罢,睡了,反正今天那谨慎的小子也不回来了吧。
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半垂着的床帘罩着一女子,栗色的长发倾泻而下,阖上那眸子沉沉睡去,殊不知那青瓷碗正散发着蕴蕴热气。
后山。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特有的净气形成一股无形的气流气旋着这高耸的山峰,丛生的树枝和灌木交错着为这路平添了几分跋涉。褐发青年抬头望了望,茂密的树冠间隙里透出不怎么好的天气和厚密的云气。
苏沐秋一身天盟弟子的装束,手里攥着一根粗枝捅了身后樵夫的胸膛一把湿泥。
“你从哪儿弄得这衣服。”
青年闻声,也不怕脏的用手扯过木棒,差点拉倒了对面的人:
“不是你说要不起眼嘛。”
“还有理了你。”苏沐秋转过身摸索了一阵,又折下一枝杈:“天盟后山有樵夫?你哄虚空家的两小伙子呢对吧。”
“哎哟,没想到沐秋见识渊博还认识虚空家。我说咱们找个地方把这管事儿的弟兄放下吧,重死了。”
苏沐秋赏了叶修一个眼神,道:
“你打昏的你负责。”
苏沐秋扶着山壁,向漆黑的山穴里望了望,这才开口:
“那人你放哪儿了?我要问问。”
叶修活动活动了肩膀,把斗笠雨蓑扔在了一边:
“哦,半路上扔树上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啊。你来这儿干嘛?”
“那你来这儿干嘛?”
“刘皓的意思让我在这儿见他。”
“……万一这是陷阱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得了吧你大义凛然样。这儿的封印没了,冯仙人和先弟子以前捕的黑尾兽也没了,给人放走了。我们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回程时两人的脚步加快,划过树叶的声音沙沙响,整座森林安静得可怕。
不对,这不对。
本是走在前面的叶修停下脚步,惹得后边的苏沐秋一个急停。
“怎么了?”苏沐秋有点烦躁地掐着人肩膀,后者却未应一声。没了泥土翻搅和碎叶摩擦的声音,显得更为寂静。待平复气息后,一股淡淡的味道钻入了鼻腔。
“这是……”血腥味。
“跟我走,别说话。”
冯仙人静坐在堂里,轻轻啜饮着山泉和竹叶泡制的清茶,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苏沐橙已经卧床三天了,虽是听了方大夫的方子,却还是查不出病根在哪里,而天盟里出现同样症状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可真是急着了冯仙人。
他望着天窗外不停翻滚的落叶寒风,兀得听见一声不小的兽吼进入脑海。失手打翻了茶杯也不曾顾,只是匆忙站起身。见着第一个出现的人竟是周泽楷,冯仙人只是略显忧愁地理了理白发道:
“召集弟子,后山口集合。”
叶修坐在一旁看着被苏沐秋所持符咒轰得有些节节败退的黑尾兽。刺耳的爆破声划破树海,他抵着一根树干,控制着不停在胸口翻滚的阴气。这种程度想要吞噬他还是太难了,在主山那些日子里阴气可比现在不知道重多少倍。
青年不在意的吐出一口黑血,嘴角漾着笑望着苏沐秋吆喝:
“哟呵没想到沐秋竟会是个如此厉害的符修?今儿个叶某可拓眼界了。”
“你滚滚滚,快点走!前面一声兽鸣可不止震了你的阴气,再呆下去八成冯仙人得来了!那弟子还能救活八成也是废人一个刘皓怎的这般心狠手辣竟然派真正的高手跟在我们后面!”
苏沐秋后来的话语咕噜咕噜连珠炮似的砸向叶修,叶修却是闭了眼:
“喊什么,小心后面还有一只呢。”
果不其然,苏沐秋所对抗的那只已经半跪在地奄奄一息,却是又从灌木后面冒出一只体型略小的哀嚎一声,朝他扑来。苏沐秋看着眼前两三米高的小黑尾,咂嘴着为武器填上弹药。
谁知那小黑尾很是精明,佯装扑向苏沐秋却是冲向了叶修。叶修也吓了一跳,怎的这只小的还会看上他这个快要咽气的人不去啃那个仙级修为的?但现在气力不足,只得略显狼狈的朝一旁滚开,却还是沾染了些许小黑尾的皮毛,所接触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的紫黑,瞬间左边肩膀便没了知觉。
“叶修!”
“嘶……它祖宗的,且好!”
苏沐秋用火力逼得小黑尾重新隐入灌木丛里,才向叶修这边跑来。
“没事……”
叶修抿了抿嘴唇,似乎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一声猛兽惨叫打破了这境地,苏沐秋被叶修一勾臂绊脚便抱着千机伞摔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翻了好几个跟头。
一行人悉悉索索的声音冒出,本是趴在泥地上的青年透过树木缝隙便瞧清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站在最前面的冯仙人,还有正蹲伏在黑尾兽身旁的周泽楷,以及……江波涛。苏沐秋挑了挑眉,想着古都越云山池的小兄弟怎的跑来了天盟?
有些天盟弟子自幼时上山便未出过山,望见了这等事也不免议论纷纷。这可是雷神洞里的黑尾兽啊,难不成叶师兄一个人挑了两只?看这样子,似乎叶师兄还是受伤的呀。
冯仙人眉头紧锁,吩咐人把叶修带回去疗伤,交代了江波涛几句便也迈步离开,只留几个弟子守着场地。
而在冯宪君眼底划过一丝流光的时候,他知道叶修很难再辩解了。
苏沐秋起身掩在一颗粗干后整理了衣着,用简单的法术盖了容貌才装作刚知道消息的弟子混进了队伍里。
而江波涛反应过来时,身边早已有一位站了许久了青年了。
“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事?”
自古都的江波涛向来待人温和,这一问候也未引起他人的些许注意。
“是,江师兄,先前有一人让我把这给你,交给古都的佟林前辈……”
说着从衣襟里拿出一份卷轴,稍稍摊开了些,那露出的部分竟是一般画着繁复法术图案火器的剖析图!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那人说一定要传达到,说是完成了要给周师兄……”
古都装束的人神情丝毫未变,只是淡淡笑道:
“是,我会传达的。”
天盟主殿。
苏沐橙本是听闻叶修回来而赶往主殿,却又是见到了冯仙人的犹豫不决和刘皓等图谋不轨弟子身影。
少女望着冯仙人的身影,咬着下唇疾步进了内堂。
却见叶修正叼着一串葡萄吃得有滋有味,若不是衣服半卸的左肩膀上缠着布带,怕别人只是认为他出去游玩了好一圈,而不是和两只妖兽斗得你死我活了。
还未开口,刘皓便已拉着她的衣襟示意她出去。
“我的病不是师兄害的!”
苏沐橙似乎噙着泪,猛地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冯仙人大惊着扶着爱女,却见苏沐橙皱着眉咳着,掌心竟有点点血迹。仙人似乎不能忍耐的说道:
“快把叶修带到藏剑阁去,一时间……不准外出。”
闻声,叶修把手里的葡萄枝放回了果盘,又拿出一张白绢将一些瓜果糕点包起来揣进了怀里才站起身,望着苏沐橙淡淡道:
“是。”
黑衣男子闻了闻有些烧焦的泥土,喃喃自语道:
“不对。”
他看了看一旁的江波涛将自己有点乱的留海拨了拨,又拨了拨,笑着语:
“杀死妖兽所用的武器是和叶师兄对不上的,不过周师兄就替我保密,好吗?”
“……好。”
藏剑阁。
“哟,回来了啊?”
叶修见从三楼窗户里翻越进来的人影,额头上似乎沁着汗珠。
“弄清楚了,这玩意儿。”
苏沐秋从袖口里钳出一枚五子棋大小的黑块儿,放入了一蛊里,道:
“这是西域的几种香料混合着矿物制成的,挥发后会增加湿气和阴气,也不知从什么途径流入的天盟。你准备怎么办?”
“我啊……哥见苏沐橙在天盟安心生活,却也是为了我受到了刘皓的阴毒之计,若是当初,怕是已经不管不顾将他碎尸万段了。”
“可是现在觉得心灰意冷无人理解,想着直接跳崖在天河里洗清凡尘羽化成仙?”
苏沐秋悠悠地接到,将人摆在阑干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倒不如随着在此布下阵法结界,锁住仙气灵气,让这里成为真正的禁地,也是——世外桃源。”
叶修挑了挑眉,带着些许笑意说:
“我倒是……想下山。”
*
“嘿那边那位小哥,这胭脂可是不错的,要不要来看看买给心上人啊?”
热闹非凡的大街旁时常有人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天盟山下的小镇风水极佳,百姓虽算不上富裕,却也是比起荒不聊生的边疆好了不知多少倍的。被喊着的青年微微偏过头,略带笑容的俊脸往那儿一暼,只见摊头的妇女羞红了脸。青年回过神微微垂下眸子,恰是深思忆往的样子又令人有些揪心。
叶修摸了摸下巴,有些生疏的手感让他不经心里嘀咕。
沐秋易容术这般了得?早知道该问沐橙借面镜子照一照,还以为为了避免注意会描得普通一点呢,不过哥本身就是风姿绰茂……
正是腹诽完,望见不远处有买糖人糖画的,青年便加快了些许脚步去,用着与往常不同带点青涩的问道:
“这糖画怎么卖?”
画糖画的是为大爷,手艺很是精妙,各种动物栩栩如生不说,竟是连人也是几分相像的。瞧那摆在外面观赏的,可不是在一旁吵闹玩耍的孩童嘛。老人头也不抬,听着声音笑道:
“动物三个铜板,人物五个铜板。”
“嗯……得了,帮我画个人吧。要这样的……”
老头儿应声,听完叶修的话儿又沉思了一会儿,才用那铁勺儿舀起一勺晶莹琥珀色的蜜糖,手腕上下翻飞……
不久,当穿那白底红边的青年微低下头一口咬上糖画的时候,天盟山上的某位半仙突然觉得脸疼。
*
苏沐秋将视线重新放回那藏剑阁层楼远眺的景象中,白云翻滚,太阳暖暖地给撒了下来。此时房门微启,恰是冯仙人答应的每日一餐的小弟子来了。
“哟、小邱啊?”
闻声有些诧异的少年将手中的木盘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才行了礼。
叶师兄今天怎的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席上看风景?……
“哥…我今天没什么事做,就在这里等你咯?不过也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是。”
苏沐秋望着阁下身影的离去才淡淡的转过身将那披在身上的衣袍撤下,脑中仿佛又响起那蛮不讲理的声音。
“你这是不负责任!堂堂天……”
“怎的不负责任了?他们想,我也想,大家都好都舒坦。”
“那你是准备怎么应付那邱非小师弟?别说什么蒙混过关啊人家也是……”
“沐秋啊你和不和我走?”
“……不去,随随便便游荡成何体统……”
“是吗,那很好啊。有种观念,叫做……先入为主。”
叶修换了紧身的衣着,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白底红边的素衣,淡笑道:
“不知沐秋还能不能祝我一臂之力?”
“……祝你下山被抢荷包。”
*
“怎的会有这般巧事……”
本是先行船半日有余,又是周车劳驾一整个时辰,叶修堪堪脚落着了地,便见着了眼前行人款款的街道。
霎时,黑发青年被撞了个踉跄,虽是反应极快,却还是被摸走了腰间的包裹。
本是一转脚步去追的,却见那令人印象模糊不清的少年身影以极快的脚步,转入了一旁的小巷。
“你等等!没错我看见你了就是那个衣领立的很高的小子!没错啊很嚣张啊竟然敢在蓝雨峰脚下作祟,为了喻府的信誉我也不得不把你就地正法了啊……你等等等、跑什么跑什么!没看见我都出马了吗?你其实也是毁人不倦那小子底下的吧!对吧……”
“我…抢劫……”
叶修还没呼喊出声,只见一极快的身影从他身旁略过,脚尖如点水一般轻快迅速,瞬时间便赶过自己冲上前去,同时在耳边留下一堆混杂不清的青年嗓音。
黑发青年捏了捏紧腰间的伞柄,系了紧些背上的包袱,向前奔去的同时在心底腹诽:
一个一个都欺负叶某轻功不好啊行啊,你们狠,等哥追上了看哥怎么用技术虐你们……等等,听周围人说那比街边小孩还吵吵闹闹是黄捕快,而黄捕快说这里是蓝雨峰脚下?那么哥已经到了喻府管辖的地方了……
小巷之所以得名,无非是因为它的错综复杂。叶修掂量了一下现在在蓝雨峰脚下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去店里打打小二的工资有多少。一狠心,便踩着那有些湿滑透寒的青石板进了这居民区。
这般景象是在天盟看不到的。
青年只见那用早晨刚打来井水洗面筋的大妈被撞翻了盆子,在那巷里的孩童被撞倒正哭个不停,青年知道他选对了路。
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的景象令人身心一震,若是一些文家笔墨的书香弟子,未免不会惆怅感慨一段时间。而我们的叶大师兄,只得感慨道真是出师不利,若是自己未和冯仙人上山,会不会也是在这里娶妻生子……
正想着,就见那巷尾出的俩人正斗得激烈。那少年似乎不过十岁的样子,青年正将他逼入死角……
这场面怎的这番怪异呢。
叶修刚出声,就见青年已经擒住了小贼,随手一扔将荷包丢还给叶修,
“我说,看兄弟这副模样是刚来蓝雨镇吧。哎我说呢,一副书生文弱的样子,小偷可就找你这种人下手呢,下次注意点啊,别再被顺了荷包,不过顺了也没关系,来我们衙门铁定帮你找回来!”
“那还真是多谢黄捕快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枚四方的利器勾住了荷包,几枚若隐若现的细丝将包裹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度,带着东西落在了一黑衣人的手上。随着叮咚几声,叶修早已亮出千机伞,将飞向黄少天的铁器全数挡了下来。
同时,那孩童灵巧的一倒翻身,竟踩着青年的肩膀上了墙头,脚步飞快,几下便跃到了黑衣青年的身旁。
一大一小两身影,都蒙着半面,倒是眼神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异常清澈。黑发青年突然觉得黑衣人有点熟悉……
“毁人不倦你等等——!”
“别追了,追不上。”
叶修望着在房顶上跳跃着的人,千机伞一挥便挡下了黄少天,
“对了,黄大人是不是说过丢了荷包可以去你们衙门找回来?”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我说的是帮你找回来。说起来,不知兄弟何名何姓?来我们府上一趟把丢失的东西给登记了吧。”
黑发青年只得收起了笑容,在心底想着苏沐秋曾帮他装了哪些东西在荷包里。
*
“你丢了些什么?”
叶修看了看站在旁边望屋顶的黄少天,又看了看面前负责执笔的青年,
“大概……若干锭银子和一张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串樟木的手串儿吧。”
执笔的青年似乎非常幽怨的看了叶修一眼,后者浑身一凉,只听见黄少天对旁边腿快的负责传话的小个子说:
“又是个大案子了,让城里的商铺都注意了,暂时不收那千两的银票。”
又转过头对他道,
“行啊兄弟,看着模样是准备在蓝雨镇按家当了?我和你说,蓝雨镇真是一个好地方………不如就先住衙门里吧,东西肯定帮你追回来。”
等听到了重点部分,叶修换上些许读书人的笑,谦谦道:
“那就麻烦黄兄了。”
本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谁知那青年姗姗又开始说了起来:
“不知叶兄是哪里人?怎的会想到来蓝雨镇?虽然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还有那面盾?怎的看都不像是什么武器啊锅盖啊,倒挺像吧伞的,不过伞怎能用铁打的?你看那伞得多重,不如拿出来让我瞧瞧?哎我说刚才怎的就见你拿出来了呢?你放哪儿去了呀……”
叶修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银伞,敲了敲耳朵再也维持不住那谦和的笑容,加快了脚步道:
“叶某的来历不能说,况且本来就住蓝雨镇。而且那伞万一给碰坏了你赔吗,我那儿……下酸雨。”
“哎叶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听说那北方下酸雨什么都给泡烂了,特别是金属器皿……哎你等等!跑这么快做什么你认识路吗?认识吗认识吗?难道认识!……”
“黄少——!”
一声童音传来,青年眼中顺时划过厉光,身形往旁一躲。却不料那孩童也是精明,竟在起脚前一顿,堪堪骗过了捕快后一扑。欢快的勾着人脖子怎的摇晃都不肯不下来了。
“小卢下去下去,重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要把你卖给微草堂府了呢!还有,没看到有客人吗……”
“小卢,下来。少天巡逻了一上午也是累的。”
“是——大人。”
待黄少天终于回过神,却只见得那远处的客房已关紧了门。
“哦,刚才那小哥脚下生风,也是会些许武功的。怕是被少天说烦了吧?”
那被称为“大人”的男子轻轻笑道,温和的脸加上不满不紧的语气,这就是衙门县府的喻文州。
另外,那孩童便是蓝雨镇第一捕快的徒弟,卢翰文。
*
午后,正是饭时。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叶修将扣紧门的木板取下。
“听文州说你会武功?你知道的,我们习武之人都会进行互相切磋而增进自己的实……”
“嘭。”
“等等,看你像个读书人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很没礼仪的吗,我就给你讲讲那小偷的大致情况,至少让我进屋啊我保证长话短说……”
“咔吱——”
“……换个人来。”
“嘭。”
叶修轻啜着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清茶,看着桌对面微笑着的人正作着差不多的动作,笑道:
“久仰喻大人之名。”
“那如少天所说,我就长话短说了。”
站在坐在一旁的黄少天心思复杂。
也不知怎的,黄少天带些怒气的回到房屋里找人替自己去时,那喻文州竟拉过自己来了。怎的对叶修这般客气呢,难道是文州的熟人?看样子也不像啊再说我才是文州的竹马嘛,说起来小卢那家伙还真是准备从文了?上次去找他还见他趴在学堂窗外向里张望……怎的见他习剑从未这般刻苦啊……
想着想着竟失了神,喻文州推了推黄少天,让他接话介绍毁人不倦。
“哦——毁人不倦是个挺著名的拾荒者啦,说起拾荒,其实不然。他的手下一般都是些小孩子,那小孩的武功路数似乎都是他所教授的。蓝雨镇水路复杂,人民富裕,商队更是非常之多,周边却环山丛林密布,很是凶险,也有山贼的。那不是有个挺著名的山庄吗?叫霸图山庄,一般大型商队都是要叫蓝雨峰的子弟担个镖什么的,不是我说,蓝雨峰可是浩然正气正义凛然胸怀大志一日千里……”
“咳、少天。”
“嗯——是那毁人不倦偶尔会劫人,谁都劫,又或者是两方打起来了,他拾荒黑人的更开心……年时也快到了,怕他们是按耐不住手脚,先从小偷小摸做起了,我们已经贴出告示让各家防范啦。”
“那……何不引蛇出洞?”
六目相对,气氛微妙,县爷却是露出了淡淡地笑容。